Laurent

Summer Palace.1

1928年6月6日*

许清之在北京城里寻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王星烨。他走向圆明园的废墟，在里面看见了王星烨的身影。

“我以为你会在紫禁城里。”

“那不一定……你也参与了北伐吗？”

“我以个人名义进行了无关紧要的投资，”许清之说着走向他，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
王星烨瞥了他一眼，转头把目光投向原来的那处喷泉，昔日辉煌于今仅是断井颓垣。

“你不开心？”许清之继续追问。

“我只是在想，什么时候它能被再次统一。”王星烨轻声说着收回目光，与许清之对上了视线

“你不该和我讨论……我不是宁哥，我对政治不感兴趣。”

“那你又何必去进行投资。”

许清之被这句话惹得愣神。他的手紧紧握住了衣角，良久他才酝酿出来一句：“我仅仅出于一个商人的立场去谋利。”

“那你也有立场，不是吗？”王星烨话语中带着笑意。他一时分不清那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笑。

“我的立场为什么要理由？”

“好吧，你想说你只做你自己觉得对的事情？你在很久之前也和我说过。我试着去做了，换来的却是被软禁。”

“……那不是你的错。”

王星烨沉默不语，早在许清之来到圆明园之前他就已经坐在这了。1860年*后他有四十余年没来过这里，软禁结束后他倒是经常来这里遣怀。

“王星烨？”许清之见他久久不答试探性地喊了一声。

霎那间他的思绪回到1843年*。

那是一天夜晚。王星烨完全不知道许清之是如何只身一人绕过禁卫潜入圆明园的。园内一切都很寂静，月光下澈，海晏堂前积水空明，两旁兽首如此生动，目光灼灼，仿佛在审视闯入者。王星烨站在堂前高台上，向池边的闯入者投以质询的目光。他却没有发现王星烨的存在。过了良久他才抬头与王星烨视线相交。

王星烨从未料想过有朝一日他由大理石，玉石，青铜和瓷器编织的梦会被江南方及弱冠的少年闯入。

一切对许清之而言也一样。《一千零一夜》中那些瑰丽的场景他也只是在艾尔维斯*给他的书籍中读到，而现今它被饰以琉璃，饰以珐琅，饰以黄金，雪松的屋架上缀满宝石，上面披着的锦缎随风而起。

东方最绮丽的幻想在他们面前付诸现实。*

“王星烨？”那晚许清之先反应过来喊了他的名字，春水般的幻梦被打破，他终于回到了现实。

“你怎么在这？”

“我明年可能会留洋。这次来北京找王耀先生审批公文，顺便来这看看。” 

“你在私闯皇家园林。”王星烨语气不善，许清之抿着唇没有应答。下一秒王星烨就笑了出声。“没关系，下次来的时候和我说一声，我去接你。”

许清之点头，他断然不会想到自己多年后的再访竟是另一番光景。

1860年10月7日清晨，艾尔维斯敲响了他的房门。

许清之打开门后看见他脸上复杂的神色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一些北京的事情。”

“你们在北京干什么了？”

“不是我们，”艾尔维斯说到此处话音一顿，“我向你保证，我不可能做出那种形式的掠夺。”

许清之闻言有些不好的预感，他心里有了一个答案却怎么也不敢想，“那你……他们去哪了？”

“圆明园。”

一瞬间房间内无了声响。许清之面上冷静，心中却不然，

“需要我帮忙斡旋吗？”艾尔维斯笑容和蔼，许清之与他视线相交。

“还是不必了，他的事与我无关。”

“噢，我也只想问问你的想法。”艾尔维斯耸了耸肩，“不过无论如何，我会尽量让你们的损失减小到最低。”

“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？”

“交易是平等的——出于长远的利益考虑，事情没必要做得那么彻底。何况我们日后会有机会在经济领域共事，出现这种事情对我们的合作想必有很大影响。”

“……他的事情能影响我对你的态度吗？”许清之蹙着眉佯装疑惑，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。

“你这话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。”

许清之沉默片刻开始后悔自己之前教艾尔维斯中文的事情。

约11天后，许清之的房门再度被敲响。

许清之正打算开门，门口已经传来了艾尔维斯的声音：“你有去北京的打算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许清之搭在门上的手一顿。

“希望你可以去找他，表达一下我对圆明园一事的歉意。”

“……你们又干了什么？”

“不是我们。额尔金在抢劫后用一把火试图掩盖他的罪行。”艾尔维斯的语气听上去很平淡——仿佛一个旁观者。

许清之大脑一片空白，他久久没有答话，1843年那晚的一切如水月镜花一般破碎。

“你还去吗？”

“……不了，兰开斯特先生，您想去的话自己去吧。”

许清之这样说着锁上门坐回椅子上。

他闭上眼，火光中圆明园的画面于脑海中浮现。王星烨坐在废墟之上，一袭红衣沾上了血被火光映得发紫。下一秒王星烨抬起头，向他投以太息般的眼光。

许清之心下一紧，他从梦中醒来，窗外落日洒了余晖在黄浦江上。

他起身对镜理了衣冠推开门便往外走。走廊上他与艾尔维斯打了照面。

“给我准备去北京的航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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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.

 

1928年6月6日，北伐军开入北京

1860年，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

1843年，《虎门条约》签订，上海开埠

艾尔维斯：Elvis·Lancaster，London